潤物細無聲──悼念弘昌大哥

二十幾年來，人民作主的志工，戴斗笠，身穿白衣黑褲，低調但堅持的默默行踏全台。即使並非每次的行動都會得到民眾的注目，參與的志工依然不以為意。然而要讓志工能暫時放下家累、放下工作出來為理念而走，沒有家人的支持是很難堅持下去的，這些在志工背後支持的家人，才是真的完全不被注意到的一群，弘昌大哥便是其中一位。

2015年6月，趁著學校空檔，我揪好友一起到台南志工錦燕姐家學習拼布。之所以跑這一趟，起因於身為拼布老師的錦燕姐，製作了太陽花胸針分贈志工，我不僅得到一個，連兩個女兒她也都準備了。志工中有離我這麼近的拼布達人，我怎麼可以錯過呢？就這樣以學習拼布為名，行感謝之實，開啟了與錦燕姐的緣分。臉書上還留有我當年學習拼布的紀錄：「有幸親睹錦燕姐專業的手藝，還有各色花布勝黃金的滿室收藏……」。也是在這次的機緣裡，我第一次見到了弘昌大哥──錦燕姐的先生。

相較於錦燕姐的健談，弘昌大哥給我的初次印象就是他寡言與靦腆的笑容。如果說錦燕姐是個手藝精湛、熱心助人的俠女，弘昌大哥就是隱身其後，道行更加高深難測的俠客嗎？因為這對熱心俠侶，總讓參與台南行踏的志工賓至如歸。從行程的規劃，到帶隊走遍台南；從餐飲的預定到台南美食分享，弘昌大哥雖然沒有穿上志工團的制服，但一人參與、全家參與，便是錦燕姐這對夫妻的寫照。

雖然和弘昌大哥的見面次數少，然而透過錦燕姐常在臉書分享兩老遛遛、遍訪風景名勝的足跡，讓弘昌大哥也像我們的家人般，十分親切。育有三名女兒的錦燕姐夫妻，雖然女兒都已成年外出工作，一家人的感情還是非常好。2016年底、2019年末兩次日本自由行，都是三個女兒規劃帶兩老出國旅遊的全家活動，更是讓我們羨慕著。只是我並不知道，他們一家五口共同出遊行蹤，才到2020年年初竟成絕響。當時弘昌大哥已因為一些慢性病，身體受到了影響，也為此戒除了抽菸的習慣，誰知病魔依然不肯放過他。

去年十月，人民作主來嘉義辦理攝影展，我寫了一篇記錄，其中特別提到貼心的巧手達人：錦燕姐。文中我是這麼介紹她：

　　「錦燕姐是拼布老師，各種手作藝品似乎都難不倒她，曾為志工製作太陽花別針、紀念束口袋等，從不吝把她的好才華貢獻給團隊。雖然這趟是來參加的客人，但她仍主動為提供場地的林老師和專題演講的楊翠老師，準備了椪餅鑰匙包和口金包，小巧可愛又實用，在場者都為這份心意感動，更不用說收到禮物的人了！」

　　錦燕姐能無後顧之憂地從事喜愛的拼布教學，甚至為了志工活動還自掏腰包，這些也都需要弘昌大哥在背後支持啊。然後是十一月，在虎尾雲林記憶COOL的第二場攝影展，弘昌大哥親自開車送錦燕姐前往。我們在廣場聆聽郭芝苑合唱團優美的歌聲演出，我看到弘昌大哥也站在觀眾席後方聆賞著。如果志工們是舞台上的演出者，如同弘昌大哥一樣支持志工的家人，便是舞台下最重要的觀眾，沒有觀眾支持，演出者的行動便失去了意義。只是怎麼也料想不到，才間隔五個月，觀眾席裡再也沒有弘昌大哥靜靜佇立在舞台下靜靜注視我們。

是今年三月吧！錦燕姐的臉書透露不尋常的訊息，我得知弘昌大哥罹患肺腺癌第四期的噩耗，身為基督徒，我為錦燕姐一家禱告，相信主會保守看顧，帶給弘昌大哥一家抗癌的信心。然而是我過度樂觀了，弘昌大哥之前的慢性病，讓這段抗癌的日子才剛要開始便結束了。想不到，弘昌大哥連最後一刻，也充滿對家人的體貼心意，不願造成家人的負擔，才會選擇如此迅速地離開。

今天下午，我前往台南殯葬所悼念弘昌大哥，並向遺族致意。錦燕姐對我說著弘昌大哥得知罹癌後的病情發展，真的讓人很難相信，這不過是一個月內的事啊！他們的大女兒，在一旁摺著紙蓮花。不久，二女兒也到了。殯葬所的格局中間是大型的禮儀廳，圍繞周圍的是一間間緊鄰的祭堂，弘昌大哥的位置，坐落在和平堂56號。午後的熾熱陽光，沖淡了殯儀館的喪事氣息，進進出出的人潮，似乎提醒著生死大事不過就是日常。只是我知道，錦燕姐與家人要接受重要家人的離去，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。女兒堅毅的神情下收藏著思念父親的憂傷；以為能偕老一生的妻子，更是依依眷戀難捨。一隻螳螂飛來，停在弘昌大哥生前帶回給錦燕姐栽種的左手香盆栽上，錦燕姐問：是你回來看我嗎？

總在身後注視著我們隊伍出發的弘昌大哥，這次就換我們這些志工，來送您離開吧。感謝弘昌大哥像春日細雨般，以沉靜的方式支持著人民作主。雖然春雨落下無聲，大地的新生命已悄然滋長。

注：追憶過往點滴，並記錄今天前往探望的事，願能對錦燕姐提供些微安慰。願錦燕姐與家人平安，願弘昌大哥在天之靈庇佑家人，庇佑台灣。

注：潤物細無聲，乃出自唐代詩人杜甫的詩句：「(春雨)隨風潛入夜，潤物細無聲」。這裡用來形容弘昌大哥對志工行動的默默支持，是志工能持續推行理念的重要力量來源。